Tony的自然人文旅記（0423）
夢土地公．土地公夢
圖：拆毀的土地公廟（汐止水源路二段某福德宮）
我最近常做夢，有幾次夢到土地公，有時為此輾轉難眠，甚至有夢囈情況， 老婆頗擔心，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？ 我回說，自從一、兩月以前去汐止康誥坑探訪一座土地公廟回來就開始常做夢。 老婆問說：「你是不是遇到了靈異事件？」「不是。」我說： 我只是去翻動土地公的屋簷而已。」老婆驚訝地追問：「你是不是對土地公做出不敬的舉動？」 「我沒有。」我向老婆解釋，我所以去探訪這座福德宮，是聽說它是舊土地公廟改建的，因此路過時， 想順道去看廟裡是否還有保存部份舊廟遺跡。進去廟裡繞了一圈，卻頗為失望，新廟雖然廟美，卻毫無古味， 不是我所喜愛的那種石砌土地公廟。 我正準備離去時，天空卻突然飄起雨，於是又在廟裡停留一會。踱步閒逛時，卻瞥見廟後地上散列幾塊棄石，石塊上有簡樸的雕飾， 有一兩塊長條的形狀，造型類似牛角麵包。我立即敏感地察覺到，這些石塊可能就是舊土地公廟的殘跡。於是動手清除石塊上的雜物， 翻動石塊檢查，並抬起牛角石塊仔細觀察。我的判斷果然沒錯，這正是拆除後的舊土地公廟，被丟棄於廟後空地。這時不禁感觸萬千， 悲從中來。此時身在雨中，一時之間，已分不清楚是淚是雨。 當晚我就夢見土地公，正確應該說是土地公託夢給我。土地公說，祂看見我冒著雨站在舊土地公廟的殘石旁，低徊留連， 不忍離去，又涕泣嘆息，心裡頗為感動。土地公又說，其實信徒都不懂祂的心。祂說，祂一向念舊，也重感情，雖然信徒建造新廟來祀奉祂， 但祂卻很不忍看見住了七、八十年的舊屋就這麼一夕之間被夷為平地。土地公說，祂的信徒遍佈全台，幾乎一村一里都有祀奉祂的廟宇， 雖然很多都只是簡陋的石砌小廟，但有的歷史已超過百年，甚至達兩百年以上。 如今這些古老的土地公廟卻不斷在消失中，祂覺得很可惜，又見我有心，所以託夢給我，囑咐我應留意此事。
圖：桃園大溪鎮二層坪福興宮（大正十三年，1924年）
其實我早就留意這件事了。 這些年我走訪北台灣各地的古道，於古道途中遇見古樸的石砌土地公廟時，心中總有一份感動， 總是在想，如何讓這些古老的土地公廟能夠完好的保存下去。 我也曾看見許多的土地公舊廟被拆毀，改建成新廟，雖然覺得萬分可惜，但是又能如何呢？ 各地的土地公廟都是當地信徒所建，信徒拆除舊廟，改建新廟，本是出自善意。而如何說服一般信徒，可以另建新廟，但勿拆毀舊廟呢？ 土地公也認為不容易說服信徒。祂說，有一次祂託夢給信徒，告訴信徒不要改建土地公廟，祂說喜歡繼續住在舊廟中。 結果，第二天信徒還是將廟拆掉了。「為什麼？」我不解的問。土地公說：「信徒認為我是講客套話，所以還是違背我的意思。 別的事我託夢有效，惟獨這件事信徒不肯聽我的話，所以我只好託夢給你，來找你商量。」 原來如此。但信徒連土地公託夢都不聽了，難道會聽一個不相干、不認識的人講的話嗎？ 後來，幾次在夢中與土地公如何討論保存舊土地公廟。土地公提議說，既然無法說服信徒，則是否有可能運用公權力來保護舊土地公廟呢？ 祂說，近年來台灣頗重視古蹟維護，中央有文建會，地方各縣市設有文化局，應可協助保護舊土地公廟。我回說：「不可能。」根據我的觀察， 能被政府指定為歷史古蹟或歷史建物，多半是宏偉典雅的建築，或為公共建築，或為名寺大廟，或為豪門巨宅，或為名人故居，而一般村里小民所建的石砌土地公廟，廟身小，格局窄， 建造粗略，造型土拙，怎麼可能會被列為歷史古蹟或歷史建物呢？我如此坦率回答，土地公聽了之後啞口無言，心情低落地離我夢中而去。
圖：台北石碇鄉紙寮坑福德祠（光緒三年，1877年）
隔了幾晚，土地公又入我夢中，卻神情怒氣衝冠，臉龐白鬚翹起，我驚問：「怎麼啦？」 土地公說，祂調查了一下， 發現各縣市的文化局不僅保護古蹟，也保護老樹。 一棵樹只要被登記為珍貴老樹，文化局就會造冊列管，加以保護，禁止民眾砍伐或傷害老樹。 土地公氣嘟嘟地說，這些老樹大半都是當年信徒栽種在土地公廟旁或廟後，給祂乘涼用的，所以沒人敢隨意亂砍， 樹木才能平安長大，變成老樹。「結果呢？」土地公拉高嗓門說：「文化局卻只照顧百年老樹，而不照顧百年土地公廟，豈不是本末倒置？這簡直是重『自然』而輕『人文』！」 土地公這麼說，我覺得還蠻有道理的。我一向主張自然與人文並重，不可偏頗；而論感情， 一棵百年老樹豈能與一座百年土地公廟相比？一座古老土地公廟累積了好幾代人的記憶，承載著土地的深厚情感。 既然老樹能被保護，則古老的土地公廟也應該被保護，列為「珍貴土地公廟」，由政府文化單位登記列管，不能任由民眾隨便拆毀改建。
圖：淡基橫斷古道溪頭尾土地公
我回答土地公說，去年我就有心想要建構一個土地公網站。 我希望能集合眾人之力，將全台各地發現的古老土地公廟照片集中於網站， 加以記錄列冊，也希望藉此呼籲社會重視及保護這些正在急速消失的古老土地公廟。 可惜我是個電腦低能兒，只能坐而論，無法起而行。製作簡單的旅記網頁，我還勉強可以應付， 但要架設資料庫網站則無能為力。 我曾向山友提起此事，頗得到山友的認同，然而這一年來，願意承擔此大任的山友們，或忙碌於工作， 或奔波於情場，有心無力，蹉跎歲月，至今這個構想只停留於紙上談兵而已。昨日我又與山友相遇，於是再提起此事， 而又得到山友們的認同與響應。昨晚在夢中，我已將此一訊息向土地公稟報。土地公聞言心喜。為求效率起見， 我已將負責的山友姓名、地址告知土地公，建議土地公日後可直接託夢給該山友以查詢網站進度。 最近夢見土地公，這件事說來有點神奇與離奇，於是便決定寫出夢境內容，分享給有興趣的讀者。初稿完成後，先拿給老婆過目， 老婆閱畢，認為內容荒誕不經。小女兒好奇也搶去一讀，讀完則直言無諱地對我說：「你是在瞎掰。」 我在瞎掰嗎？被女兒一說，倒是有點心虛。我想起古時候莊周夢到蝴蝶，夢醒時分，迷迷糊糊，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， 究竟「莊周夢蝶」，還是「蝶夢莊周」？我作的夢亦是似幻似真，自己也感到有點迷糊。既然寫出來的內容連老婆女兒都不肯相信， 不如不要發表；或者只選擇在夢中發表，只讓會作夢的讀者看得到就好。 旅記日期：2006.11.06
[補記]
承蒙「旅聯網」版主Daniel兄架設「土地公廟圖庫」，一圓土地公之夢。
[行旅照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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