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:虎山溪親水公園
端午節,自然得待在家裡過節。不過忙了一週,倒很想出去走走。
一大早,趁女人家忙著買菜,準備中午祭祖之際,我偷閒至附近的虎山溪爬一圈山。
穿過早市街道,買了涼麵一盒及豆漿一杯,打算提上山,找處陰涼樹蔭下好好享受早餐。
這個星期特別忙碌。公司忙,私人也忙。公司忙本自應該,但私人忙卻是自尋苦吃。
剛完成自己的旅記網站,卻又惹塵埃,一時興起,竟想把自己這些年來讀的唐詩宋詞也搬上網路。
這樣一來,無論無時何地,可隨時上網,誦讀自己喜愛的詩詞。
這心念一動,真是「老夫聊發少年狂」(蘇軾語),欲罷不能,短短幾天,竟也將這新網站建好了。這幾天,老婆不免抱怨,
這男人整晚窩在電腦前面幹什麼?於是匆匆整理完宋詞,先告一段落,唐詩且打住。否則,老婆豈不成了怨婦?
唐詩宋詞,兩者我都愛,但現在的心情較接近宋詞。王國維「人間詞話」云:
「詩之境闊,詞之言長」。我三十歲時讀唐詩,四十歲後喜讀宋詞。即使宋詞,年輕時讀的,
和現在喜歡的,也不盡相同。宋詞之中,特別喜歡李煜(李後主)、蘇軾、辛棄疾的作品。
作品充滿歷經滄桑後的人生感懷。早期喜歡的詞,如范仲淹之「明月樓高休獨椅,酒入愁腸,
化作相思淚。」;柳永的詞,「今宵酒醒何處,楊柳岸,曉風殘月。」雖然也還喜歡,
但畢竟已過了那年少情懷的年紀。 最近,誦讀王國維「人間詞話」,獲益頗多。
圖:虎山溪步道
沿著虎山溪步道上山,沿途林蔭怡然,這幾天的雨,疏解了旱象,也使天氣較為清爽,不再那麼悶熱。
一大早,登山遊客多,老少皆有。我循著步道爬到真光禪寺附近,
選了樹下的石椅,打開袋子,吃起涼麵,喝完豆漿。
原本以為上山吃早餐,應頗愜意,
豈知禪寺附近的早覺會卻搬卡拉OK上山,自己高興歡唱,噪音卻響徹山谷,我只是過客,
稍為忍耐就算了,但不知禪寺內誦經的僧尼作何感想?
匆匆用畢早餐,我沿柏油路往人跡較少的虎山峰方向而去。虎山峰位於虎山稜線步道之上。
這條步道,無林蔭遮蔽,夏日時光,一般登山客大都捨這步道而走虎山溪步道。虎山的山腳下有奉天宮,
因此這條稜線步道又稱為「奉天宮步道」。
由奉天宮後方的小徑而上,一路經過龍洞、
虎山懸崖裸岩、虎山120高地、虎山峰,可抵達虎山稜線高點的一處石造涼亭,全程約一公里多。
我今日由虎山溪步道而上,先至真光禪寺,再繞道抵虎山稜線最高處的石造涼亭處,
由上往下走這條步道。幸好,今天多雲陰涼,走虎山稜線,無日曬之苦,卻可登覽台北的市區景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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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虎山峰望台北信義區
不一會兒,我來到了虎山稜線的石亭處。
有一段時間沒來這裡,曾幾何時,原本只有青少年亂塗鴨一些無聊鄙詞淫語的柱壁,如今卻塗寫著政治攻訐的字眼,
你寫一句,我回一句,相互謾罵,讓人觸目驚心,遊興頓減。在端午節,這些政治塗鴨文字也觸動了我複雜的思緒。
解嚴後的台灣,言論開放,百無禁忌。辯論國事,本是好事。然而,電視Call-in節目興起,
特別喜談統獨意識型態問題,現場唇槍舌戰,煙硝爭辯烽起。統獨問題涉及複雜的族群問題,
自本應由學者專家就歷史、文化、國際現實、兩岸情勢等諸多變數,冷靜談論,理性剖析,
實不應任由政客在現場節目中,又加上民眾Call-in方式來直接辯論。
現場直播,極端意見一相衝突,
互動肝火,只逞口舌之快而已。這樣的節目只會拉高族群對立,豈有助於澄清問題?豈有助於意見溝通?
新聞主持人及電視台卻刻意挑選話題、製造衝突、形成對立,來創造收視率,明明是媒體嗜血營利的本質,
卻還要擺出善盡媒體責任的道貌岸然形象,令人感慨。這種節目一多,情緒渲染所及,
不免就會在生活周遭看到這種族群、統獨之間,相互攻訐的塗鴨文字。
對於統獨政治立場,我一向不願公然表態。這是戒嚴時期留下來的習慣。如今仍不願表態,實有複雜的心理因素。
朋友間立場不同,統獨話題不免爭得面紅耳赤,傷了情誼;朋友之中,亦見有的家庭一遇選舉,
則因政治立場而夫妻失和。既然如此,何苦與人論統獨。但捫心自問,自己的立場如何?其實,
自己有些堅定、有些模糊、有些搖擺。在情感上,我獨多於統,在理性上,卻統多於獨。
情感部份,一路走來,始終未變;理性部份,卻隨時空演變,而載沈載浮。這樣的思維模式,有變與不變,
有情理矛盾之處,而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如此,只是思維模式卻剛好相反而已。
在台灣這塊土地上,對一部份人來說,獨立是情感問題,但對另一部份人來說,統一才是情感問題。
這一方可理性思辯的問題,卻是另一方不能改變的情感立場。另一方可理性批判的議題,卻是這一方難
以動搖的情感認同。人都是歷史的動物,不免陷在自己的歷史情感經驗裡而無法自拔,歷史與人生有時是如此地糾葛在一起。
清末民初的國學大師,人間詞話的作者王國維,就是一例。在民國建立後,這位漢人學者,仍留著長辮子,
一副滿清遺老的模樣,自絕於民國之外,最後悲憤地自沈於北京昆明湖而死,他始終無法認同新共和。對此,
我不免感到驚訝。二百多年前,滿清入關,漢人拼命抵抗,「留髮不留頭,留頭不留髮」,
為了不留這條長辮子,揚州十日,血流成河。時空一變,人的歷史情懷竟轉變如此。
大抵人的一生思維實難以超越個人所處時代的模塑,特定的歷史時空構成了個人特殊的生命體驗,形成了特殊的歷史觀。
同一時代,不同歷史經驗的兩群人卻因歷史插曲,因緣際會而生活在一起,形成命運共同體。面對未來,卻又受限於各自的歷史經驗而無法取得共識。
圖:虎山峰眺望信義區興建中的國際金融中心(Taipei 101)
這統獨情感的對立是否無解?我倒沒那麼悲觀。
記得去年十二月,全家同遊二子坪,下山時,順繞去參觀陽明書屋。
這書屋是蔣介石時代,在陽明山的一處行館。
我們抵達時,已過了開放參觀時間,只能在視聽室看多媒體簡報影片。
看完影片,走出視聽室,小女Peggy劈頭就困惑地向我問:「爸爸,這蔣中正是誰啊?」
我先一愣,隨即回神,她不識蔣介石,本是理所當然。於是我告訴她:「蔣中正就是蔣經國的爸爸。」
她一愣,又追問:「那蔣經國是誰?」她這一問可就讓我頓時心思跌跌宕宕而語塞了。
Peggy出生於民國八十二年,距蔣經國逝世已五年。現在的學校早已不掛什麼領袖遺照了。
她不認識蔣經國本是自然的事。我心中驀然覺得,女兒才是真正民主時期的產物,
她不知戒嚴、冷戰、兩蔣時代為何物? 南京大屠殺、二二八事件對她們來說,
只是歷史課本的教材而已,而不是生活經驗或歷史陰影的一部份。
這新一代成長的孩子,
無論父祖為外省人或本地人,生活背景及歷史情感都會較為接近,統獨議題對他們而言,
應純然只是理性考量而已。如果我們這一代不太強加一些歷史悲情或意識型態在他們身上,
他們會有較佳的歷史條件去取得共識及做出選擇。對此,我是較樂觀的。
也曾開玩笑地問兩個女兒,兩個前後任台北市長,喜歡陳水扁,還是馬英九?兩個人還認真討論起來,卻只比政績而已。
小學生的兒童節禮物,兩個市長,誰送的較討她們喜歡而已。孩子們只看「施政滿意度」,我這年紀的人總是會看到背
後的省籍因素。嘴裡不說,它還是隱隱地決定我的投票行為。如此說來,我這種年紀的人是該被歷史淘汰,
台灣才會有真正的民主。
承認自己是個過渡時代的過渡人物,難免會感到一絲悲意,莫可奈何,這就是歷史與人生詭譎之處。至少,
我認識到這點,人很難超越自己的歷史經驗,特別是年輕時期的經驗,總要跟著自己一輩子。
而長江後浪推前浪,外省白髮老翁心中或許尚有日本人在南京大屠殺的舊恨,而兒孫輩卻已熱情擁抱日本的隨身聽、
流行品、偶像劇。而花謝花開春又回,老一輩台灣人或許還念念不忘二二八的悲情,
而兒孫輩早已懶得理解這些陳年舊事,他們講國語,嘲笑母語的低俗。年輕一代,遺忘過去,
有可悲,有可喜。如果能夠更幸福,我寧願他們忘卻悲情,擁抱歡喜。
在虎山峰上俯瞰台北信義區,高樓大廈林立,台北國際金融中心向天伸展,與天爭鋒。台北,
是東亞屈指可數的國際都會。孫文曾指出,國家的構成要素:人民、土地、政府、主權。
台灣四者具備,一一不缺,卻仍是亞細亞的孤兒,被摒除在國際社會之外,想起此事,總是有些不甘心。
旅遊日期:2002.6.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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