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非子的《內儲篇》、《外儲篇》,蒐集了許多歷史事證及故事,以實例來說明法家思想的重要性。
《外儲篇》例證極多,故又分為左上、左下、右上、右下四篇。本篇節選《外儲篇右上》幾篇例證。
子夏曰:「《春秋》之記臣殺君、子殺父者,以十數矣。皆非一日之積也,有漸而以
至矣(亂逆之事,非一朝一夕之故,而是逐漸形成的)。」凡姦
者,行久而成積,積成而力多,力多而能殺,故明主蚤(及早)絕之
。今田常之為亂,有漸見矣,而君不誅。晏子不使其君禁侵
陵之臣(晏子擔任齊國宰相,不使齊君嚴禁犯上的臣
子),而使其主行惠,故簡公(春秋時代
齊國末代國君,被田常所殺)受其禍。
堂谿公謂昭侯曰:「今有千金之玉卮(ㄓ;酒
器),通而無當(擋;指底部),可以盛
水乎?」昭侯曰:「不可。」「有瓦器而不漏,可以盛酒乎?」昭侯曰:「可。」對曰:「
夫瓦器至賤也,不漏,可以盛酒。雖有乎千金之玉卮,至貴而無當,漏,不可盛水,則人孰注漿(飲料)哉?
(指國君若如無底無用的容器,則沒有臣子敢向國君進言)今
為人主而漏其群臣之語(國君泄漏了臣子對他祕
密的進言),是猶無當(無底部)之玉卮也。
雖有聖智,莫盡其術,為其漏也(因為君主會將事情
泄漏出去)。」昭侯曰:「然。」昭侯聞堂谿公之言,自此之
後,欲發(發動)天
下之大事,未嘗不獨寢(沒有不單獨睡
覺),恐夢言而使人知其謀也。
宋人有酤酒(賣酒)者,
升概(量酒器;升,量器;概,刮平上升的木棒,此指量酒)甚
平(公平),遇客甚謹,
為酒甚美,縣幟(懸幟;懸掛的招牌旗幟)甚
高,著然不售(然而卻酒賣不
出去),酒酸(酒因賣不出去而變酸)。
怪其故(對此感到奇怪),問其所知。
問長者楊倩,倩曰:「汝狗猛耶?」曰:「狗猛則酒何故而不售?」曰:「人畏焉。
或令孺子(幼童)懷錢挈壺
罋(裝酒的容器)而往
酤(來買酒),而狗
迓(|ㄚˋ;迎接)而
齕(ㄏㄜˊ;用牙齒咬)之,
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。」
夫國亦有狗(擋路的猛犬),有道之士懷其
術而欲以明萬乘之主,大臣為猛狗迎而齕之,此人主之所以蔽脅,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
。故桓公問管仲:「治國最奚患?」對曰:「最患
社鼠(躲在社稷神壇內的老鼠)矣。」
公曰:「何患社鼠哉?」對曰:「君亦見夫為社者乎?樹木(樹
立起木頭)而塗之(用泥土塗抹),鼠穿其間
,掘穴託其中,燻之則恐焚木,灌之則恐塗阤(侵蝕泥土;阤;
ㄓˋ,墜也,崩塌),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。今人君之左右,出則為勢重而收利於民,入
則比周(結黨營私)而蔽惡於君。
內閒(刺探)主之情以告外,外內為重,
諸臣百吏以為富。吏不誅則亂法,誅之則君不安,據而有之(據
有社壇,將國君比為社壇),此亦國之社鼠也。」故人臣執柄而擅禁,明為己者必利,而不為己者必
害,此亦猛狗也。夫大臣為猛狗而齕有道之士矣,左右又為社鼠而閒主之情,人主不覺。如此,主焉
得無壅(閉塞),國焉得無亡乎?
韓非(約前275年-前221年),為中國先秦法家的代表人物,
為韓國貴族子弟,他綜合了申不害、商鞅等人的法家思想,發展成為完整的理論。
韓非多次上書韓王,卻不為所用,憤而著《孤憤》、《五蠹》等篇,十餘萬言。
其後,秦王嬴政讀到韓非的文章,大為讚賞,於是以戰爭為要脅,逼韓非出使秦國。
韓非至秦國後,卻受李斯忌妒,向秦王進讒,陷韓非入獄,最後在獄中服毒自盡。
韓非子一書所談論的核心主題是「主道」(君主的統治術),這套學說成為秦統一
天下之後兩千年來帝王專制統治所奉行的法則。韓非的政治主張未必全然適用於
現代社會。而從文學的角度來看,《韓非子》一書,是中國文學的瑰寶。兩千多年前,
韓非竟已能寫出如此犀利深刻的議論文,其文章修辭語言精練,句法富於變化,
極具邏輯及分析力,又善於運用大量的歷史、傳說、典故、寓言以強化論證的說服
力及生動性。據《史記》記載,秦王贏政(秦始皇)看到韓非的《孤憤》、《五蠹》
文章時,慨嘆說:「寡人得見此人,與之遊,死不恨矣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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