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事未有成一事、建一勳,而出自迂生腐儒之手者。況天下之大,帝王之重,又當干戈紛擾,
群雄角鹿(逐鹿)之秋
哉!蘇子瞻(蘇軾)論楚帝曰:
「天下之賢主也。」以予觀之,義帝特一迂生腐儒爾,安在其為賢也?
宋義者,戰國遊士之流也。一言偶中,未必其遂能知兵
也(宋義見項梁有驕色,預料其必兵敗;
果然如其所料。義帝以為宋義知兵,而委以重任);乃驟加以「卿子冠軍」之名,
委以三軍之重(義帝遣宋義率大軍北上救趙,
號稱卿子冠軍),而又以輕急暴戾之項羽,使為之屬(部屬)。
二人之不相戕殺者,未之有也。義之才與義之力,皆非羽敵者。義之
不能殺羽,而羽之能殺義,亦事之易知者也。是義帝非能用義,
直以此殺義爾。
入關之命,不遣羽而遣沛公,蓋以沛公之為長者爾。然是固不可以遣羽,
而亦不可以遣沛公。自古無因人成事之帝王也。義帝為懷王孫,固楚民
之所望,而楚之不祀久矣;以民間牧羊兒,一旦據南面之尊,為諸侯王之長,斯亦奇矣。
又欲不煩一手足之勞,儼然為群雄之主焉;帝王之業,固若是易乎?且沛公入關,
則必滅秦;滅秦,則沛公之功高,而義帝不能制也。沛公入關,
則羽必怒而圖沛公;怒而圖沛公,則沛公不
能當羽,沛公必敗,羽必勝;羽勝,則羽之氣橫,
而義帝益不能制之也。
夫秦雖強,易與(易與敵)也。
彼虐用其民既甚,其民皆有父兄之痛焉;楚兵至而不倒戈以相迎者幸也,而誰與之敵哉!
為義帝計,惟遣一將以救趙,而親率諸將以
擊秦,數始皇、二世之罪,受子嬰之降,
除秦之法,與民休息。秦地百二(言秦
地險固,百倍於天下;百二,言倍之也;諸侯持戟百萬,秦兵當二百萬)山河,
天下莫強焉。楚雖大,僻在東南,其形勢非關中比。因秦之規以定都焉。
封項羽、沛公各以大國,封諸侯之有功者以小國,
又封五國(燕齊韓趙魏)子孫之賢者,
以無絕其先祀。當是時,天下固義帝之天下也,雖項羽之暴,
何足忌(畏憚)哉!羽與沛公,
固皆我之佐命臣爾。
惟前既有以失羽之心,而滅秦之功,又大半成於羽手,故羽得以擅其賞罰廢置之柄焉,
而天下之勢去矣。乃欲端拱安座,用人之勞,而享其逸,不亦繆乎!吾故曰:義帝特一迂生腐儒爾。
天下未有迂生腐儒之能成事者,其不終也固宜。
查禮(1716-1783),字恂叔,號鐵橋,直隸宛平人。乾隆年間以道員隨金川,
專司督運。後擢四川布政使,升湖南巡撫。未至任而卒。自幼聰慧穎悟,平生酷愛文物。
因購得一絕妙古代銅鼓,遂名其書房為「銅鼓書堂」,蒐集秦漢銅印六百餘個,
官印自王侯將相至蠻夷番屬,編纂《銅鼓書堂藏印》一書。擅長寫山水花鳥,尤善畫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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